患者与医生医学知识不对等，医生经常碰到“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事情。前些年我下乡行医，还没待几天，就遇到几位“追责”的患者家属。

一天，一位中年妇女带医院质问我：“秦大夫，人家都说你手术做得好，所以3年前我从老远来请您为孩子做了隐睾加疝气手术。术后恢复挺好，有一天给孩子洗澡，突然发现孩子的小蛋蛋（即睾丸）一高一低，而且越来越明显。”还没等我看孩子，候诊患者“呼啦”全围上来，七嘴八舌说：“要不说治病、手术这些事可得仔细，你说，这可是孩子一辈子的大事……”

我拉过孩子边检查边问：“你上几年级啦？体育课打多少分？”他回答：“分！”我心想：要是和孩子母亲讲生理解剖和泌尿生殖系统的发育过程，她恐怕听不懂。于是对她说：“下次再看病让他爸也来。”她回头指了指一位朴实的庄稼汉，说这就是孩子的爸爸。我冲她丈夫说：“去，带你儿子上后院厕所，爷俩比一比，回来再说。”

不一会儿爷俩回来了，男人对媳妇说：“走吧，回家，别在这丢人现眼啦。到底是专家，咱活半辈子了，还真没注意这个事。”

还有一次，北山沟一个有名的二混子，进门就喊：“秦大夫，快给俺媳妇看看，有喜了没有？”我一看他媳妇的前夫是我曾经的患者——王某某。王某某6年前因肝硬化大呕血奄奄一息，家属苦苦哀求医生为其抢救。当年我用裘法祖院士发明的“断流术”，为他切除了比正常脾大5倍的巨脾，并行胃底怒张静脉断流术等手术。术中发现其肝硬如岩石。后来他活了5年。

问题是这二混子在走廊正“胡说八道”：“还专家呢，王某某手术后活了5年就死了。”我抓住这个“典型”准备反击。我问：“你知道王某某得的什么病？”“大呕血。”“呕多少？”“一脸盆。”“呕几回？”“后来也没什么呕的，人也不行了。可是，你不说手术能治好吗？”我反问他：“你在场吗？”“没有。”“出院后他还喝酒吗？”“喝呀，酒还能不喝？”

就此，我对周围患者及家属进行了一次酒精性肝硬化及其严重并发症的科普宣教，并明确表示，这个病例在当年和当地的医疗条件下，能抢救成功纯属万幸，抢救不过来也是完全正常的。病人及家属的情绪终于慢慢稳定下来了。

还有一位老朋友的儿媳，40多岁，一侧大隐静脉曲张很严重，要求手术治疗。经了解，该患者嗜赌成性。夫妇二人当时保证一切听从医嘱。我也把可能出现的严重后果明确写在手术协议书上。术后第3天，我查房发现她不见了，最后在她家的店铺看到她正在盘腿赌牌。

术后第4天，她的丈夫跑来告诉我：“她的腿肿得像电线杆子似的，这可怎么办啊？”我赶紧吩咐溶栓治疗。不一会儿，院长来找我：“家属不同意在这治疗，要拿病历走。”我说“不行，可以开病情介绍或者复印病历。”后来她执医院。医大附院为她做了两次微创治疗，效果不好，花钱也多，于是又回来在我院慢慢治好的。

这些经历给我的启示：

第一，给熟人治病要三思，熟人翻脸会做得更绝。第二，签手术同意书千万别当走过场。对个别病人要讲深讲透，可以直截了当地对他说：“你说你信得过我，可你怎么让我信得过你呢？我们的水平就这么高，你有充分选择权。这是法律文件，到时别怪我不认人！”事实上，在交代病情时一定不要草率，在场家属越多越好。此时要充分发表意见，因为术后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

文/医院秦克义

图/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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